黄倾

 （十六）很近

林磊儿身在车上，神游九天。

季杨杨叫了他几声，他才回过神来。

季杨杨：磊儿，我想起跟你说个事。

磊儿：你说。

季杨杨：你看啊，从今天起，你对同学进行自我介绍时，就说你叫林磊，行吗？

磊儿：啊？为什么？

季杨杨：磊儿磊儿这样叫吧，太亲昵，太苏你知道嘛。我当初就是这样叫两叫就……

磊儿：哦——

季杨杨：哦什么啊，答应不答应啊。我不想让别人这样叫你。

磊儿：那不行，小姨小姨父，表哥英子他们，还有老同学，都这样叫，改不了。

季杨杨：哎呀，你是不是装傻呀，不包括他们。我就说新同学。

磊儿：那老师点名也逃不掉啊。

季杨杨：你自我介绍的时候不提，别人就会顾及你的感受嘛。

磊儿：哦——

季杨杨：啧

磊儿：一时半会改不来怎么办。

季杨杨：你看看你，老这么软萌萌的，我得找个地方停车才行。

磊儿：停车干嘛？

季杨杨“咬牙切齿”的：揉你啊。

磊儿：不好吧，他们该等我们了。

季杨杨：你以为我真要停下来揉你啊？

磊儿吐了吐舌头。

季杨杨：那就这样说定了啊。

磊儿：知道了——

季杨杨：不行的话我帮你做介绍。

磊儿装作嫌弃他，心里却是美的。这跟他的魂儿还在天上飞着有关。

磊儿总禁不住回想起早上被杨杨的鼻息唤醒的场景。

一睁眼，就看见杨杨的鼻子，杨杨的嘴，杨杨的脸，杨杨的鼻子……

磊儿的脖子后面是杨杨的手臂。

他们的呼吸逐渐同步。

各处肌肤间那层若有似无的电流，微弱却动人心魄。

杨杨抱得很紧，似乎用尽灵魂的力气，要将磊儿融为一体。

仅仅是抱着，就足够令磊儿浑身轻飘飘一整天，好像真的已经被季杨杨夺走了魂魄。

心灵已被占领，从此失了自己。

今天的杨杨，霸气得有些反常。磊儿喜欢。

等红灯的工夫，季杨杨捏了一下磊儿的脸，问他：在想什么呢？失魂落魄的。

磊儿一下被拉回现实，努努嘴：还能想什么……给我卖个萌，快！

杨杨：你这什么脑回路啊，我不敢，林磊儿暴走我可就麻烦大了。

磊儿降下半个眼帘，瞪他。

季杨杨忍不住笑，自言自语道：反正在车上你也发不了狂……

季杨杨转过头，迅速对磊儿鼓起嘴。正好绿灯亮起。

很快的，他们见到了方圆的车。今天，陶子也同样要去清华报到，英子与方一凡都在那车上。

停车的时候，杨杨让磊儿先下车，自己打开后座的门给他拿东西。磊儿的头刚伸进来，就被从前座探过身的杨杨一把勾住。有椅背挡着，别人看不到发生了什么。

季杨杨:快拿东西啊，愣什么。

磊儿乖顺地抿抿嘴，拿个包又退出去。

杨杨对自己的“恶行”有点得意。这时方一凡过来帮忙拿东西。

磊儿从睁眼至今，心都在飘着，在云上噗通个不停 ——也不知道是噗通噗通的，还是哔啵哔啵的。

整个人，包括灵魂，似乎全被季杨杨标记了，这可怎么办才好。

那层皮肤上的电流，至今仍包裹着他，没有消散。

磊儿看起来像在对着大家傻笑。

方一凡摸摸他的额头：嘿，这孩子怎么了？开学乐得发烧了？

季杨杨暗自好笑，眼底却偷藏了一丝落寞。

像新生报道这些，方圆进不去，只能在报道处外面守行李。杨杨他们倒是仗着同龄，混了进去。磊儿在一旁跟着。那股笼罩着他的电流似有粘性，总拉着他往杨杨身上撞去。时不时就撞到肩膀啊，撞个手臂什么的。

眼看就办完各种手续，领完各种东西，各自去了宿舍。磊儿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。

方圆见一切妥当，拍几张照片给文洁便先行离开，方一凡帮陶子搬完东西，也过来磊儿这边。

季杨杨跟方一凡在磊儿宿舍逗留了好一会，以哥哥的身份把舍友都见过了，这才放心地要走。磊儿送他们下去，去约定的地方等英子。

英子她们早已经站在那等。一见季杨杨，英子就问磊儿：宿舍有没有什么大帅哥啊？

方一凡抢着说话：有我在，谁还敢自称帅哥啊。

季杨杨点头：嗯，都不在话下。包括他。

方一凡：你就承认我比你帅不行吗？

磊儿笑着看他们斗嘴。这时他才想起什么来：杨杨，刚才我名字那些……

季杨杨：怎么啦？你这才想起来啊？

季杨杨揉他头：傻子，我就是傲娇一下，只要你答应我我就满足了。再说，真实行起来也有点难。

方一凡：磊儿，你们在说什么呢？

英子在一旁跟陶子一起摇头：啧啧啧，撒狗粮。

季杨杨：你看，还有方一凡在旁边磊儿磊儿地叫呢。

磊儿对着方一凡傻笑，也不答话。

这时候从磊儿背后伸出一只健壮的手臂，一把将磊儿的头夹在腋下。

那人叫道：林磊儿！没想到啊，还能在这遇见你。

那是一个高大的少年，穿着白色篮球背心，手臂肌肉箍得磊儿满脸通红。

磊儿扭头一看，原来是妈妈好友的儿子。以前两家有来往，两人从小碰过好几次面，挺玩得来。只是后来磊儿自家起变故，就再无联络了。

磊儿：你居然能认出我，我都几乎认不出你来了。

磊儿向杨杨他们介绍这个少年，少年也开玩笑道：我其实是广东人，专吃福建人的广东人。

季杨杨看看他，看看聊得正欢的磊儿，心里第一次恨自己不是广东人——吃什么福建人啊，切。

寒暄完毕，磊儿目送那人离开。陶子和英子盯着季杨杨：现在还在不在话下啊~嗯~

季杨杨（掩饰自己）：方一凡可比他帅多了，

方一凡：这……我可没信心。

季杨杨：走啦，我送你们两个回去。

季杨杨的车远去，原本笼罩在林磊儿身上的电流也被瞬间扯走，林磊儿这时才真正清醒过来。

八月中，炎热到了顶峰。林磊儿却觉得心凉了一大块，很快便冷到眼泪失控。

磊儿闷闷不乐地在宿舍里坐着。转眼间到了傍晚，天地间是渐暗的绯红。

磊儿的手机收到杨杨的信息：下来吃饭吧。

季杨杨又回来了。原来，他订好了附近的酒店。

早在昨天，在季杨杨准备把磊儿的行李搬离房间的那一刻，他感受到了久违的，当年父母离家时他感受到的不可名状的恐慌。

沙发上，床上，浴室里，哪里都有磊儿的影子，眼看就只剩下个气味了。

所以今晚，他季杨杨才不要回去住。

明天怎么办呢？明天再说吧。

到他出国那时，林磊儿又会否像当年的他一样……

至少，今夜他们还能在一起，还能很近，很近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（本以为这篇很短，没想写了这么多。从“一”开始就没想过会写这么多。细节一填充，三两句写不完，不尽力写完整点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。清华新生报道的部分没有亲身经历过，难免会与现实有出入。这两篇我都以为会是最后一篇，然鹅——我怎么还没写完啊，到“十七”能不能完结呢？）